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赵六道：&ldo;监军近来心血来潮的，操练的甚紧，今日才得了半日空闲。&rdo;崔印叹道：&ldo;难得，难得，你小小年纪，竟能受得了这军中之苦，将来必然也是国之栋梁。&rdo;赵六笑而不答，只看云鬟一眼，云鬟正低着头，因听崔印又赞他，不免抬起头来。正好目光相对，云鬟便即刻将目光滑开，只望着崔印道：&ldo;父亲吃了酒，该歇一歇才好。小六爷来了半晌，也该回去了，别耽误了他的正事。&rdo;崔印便看赵六，赵六竟道：&ldo;原本正要走，既然侯爷回来了，便多说会儿无妨。&rdo;崔印甚喜，正也趁着酒兴，便道：&ldo;这几日我在鄜州各处游玩，果然风景别有不同，改日也要去你们营中看一看呢。&rdo;赵六嘿嘿笑笑，不置可否。此刻，忽听外头有些吵嚷之声，三人正不知如何，却见露珠儿外头跑了进来，因急急说道：&ldo;侯爷，姑娘，事情不好了，快出去看看罢。&rdo;崔印起身，便问何故，露珠儿道：&ldo;外头来了几个人，拉着晓晴……说是要带她回家乡去，打的头脸上都是血，晓晴只叫救命呢。&rdo;崔印自不知程晓晴何许人也，云鬟便简略同他说了，崔印皱眉道：&ldo;原来是这样，莫要着急，为父出去看看。&rdo;又吩咐赵六且先坐着等会儿，他去去就来。赵六安坐未动，因见云鬟有些忧虑之意，便道：&ldo;你不须理会，让崔侯爷去料理就是了，再者说，那贱丫头死活由她就是了，同你有什么相干。&rdo;竟是一副轻描淡写的冷淡口吻，仿佛风吹草芥般轻易。云鬟原本还不想露面，听了这一句，却有些坐不住了。赵六见她起身，便皱了皱眉，却也随着站起。两人出了后院，才将到前厅，就见厅门处，崔侯爷的几个护卫正严阵以待，崔侯爷站在中间儿，他们对面站着四个人，其中两人拉扯着程晓晴站定，两人在侧，正迟疑不前。云鬟略看一眼，果然如露珠儿所说，晓晴衣衫都有些不整，头发散乱，脸上也带着伤，哭得两眼通红。这会儿崔印喝道：&ldo;大胆，是在闹些什么？&rdo;此刻晓晴如见了救命稻草，便哭叫了声：&ldo;大人救我！&rdo;押着晓晴的那几个人中，一个是中年妇人，细看眉眼有些类似程晓晴，另外两个，一个是青年男子，另一个却是个上了些年纪的老者。因听说崔印身份，那老者便先上前一步，陪笑道：&ldo;请老爷见谅，都是这丫头不懂事，非要吵嚷着来这儿，不然我们也是不敢来打扰的。&rdo;那妇人拉着晓晴，也干笑着点头，晓晴哭道：&ldo;大人，他们是要拉我回去把我卖了……是要杀了我呢！&rdo;妇人闻言，举手在她脸上掴了一掌，恶狠狠道：&ldo;小蹄子，你敢胡说！&rdo;崔印皱眉道：&ldo;休要动手，到底是怎么样？&rdo;那老者忙道：&ldo;这是晓晴的娘，我是程家的族长，因晓晴年纪不小了，家里给她配了个好人家儿，她只顾在外头贪玩儿不肯回去，因此家里才请我陪着，一块儿把她带回去嫁人。&rdo;崔印听了这话，似乎合情合理，晓晴却不顾一切地哭起来，叫嚷说：&ldo;那人家不是好的，是个火坑罢了，不知害了多少女孩子，你们只不过是想把我卖过去，给他折磨死就是了，我在外头哪里是贪玩儿？我在胡家做工，每月都有月银，我一文都不敢乱用，都积攒着送回家去，你们只是不足，还要逼死我……&rdo;说着，便泣不成声，放声大哭。云鬟在后听着，咬了咬唇，便想出去，赵六拉住她：&ldo;说了不与你相干。&rdo;云鬟抬头看他，却见赵六眉间一片冷漠之色，令人心悸。因察觉云鬟留意自己，赵六停了停，便轻轻咳嗽了声：&ldo;这种事原本多着呢，生死有她的命去，何况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，她家里人就算想卖了她又如何？自也由得他们。&rdo;两人说话的功夫，外头崔印已经道：&ldo;真是胡闹，若她说的是真，你们又怎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她卖了？还是要卖到火坑里去，既然是她的亲生父母，就该疼惜子女为了她好才是，如何竟这样打骂虐待？&rdo;那几个人面面相觑，那青年人毕竟莽撞，又见崔印并不是十分强横霸道的人，他便大胆说道：&ldo;她不听话，才打了的，她若乖乖地，谁又打她？&rdo;老者忙拦着，又对崔印道：&ldo;我们也是一时着急罢了，贵人原本说的对，以后自会好生教导……&rdo;妇人也有些着急，就跟着说：&ldo;这死蹄子说，她有些东西存在这庄子内，叫我们带她来拿的，拿了我们就走了。&rdo;崔印不明所以，正要问，却见晓晴拼命挣开两人的束缚，跑到他跟前儿，便跪地道：&ldo;求老爷救我，我原本是没了法子才骗他们的……知道大小姐仁慈，必然不肯让我回去送死，才大胆说谎，求老爷救我！我做牛做马，也报答您的恩德。&rdo;说着便咚咚磕头。崔印见势不妙，忙叫人扶起她，抬头时候，已经满额头的血。崔印本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出身，极少亲眼见这种血淋淋的，何况又看这几个人恶形恶相，更显出女孩子的凄惨来，他委实忍不得，便喝道：&ldo;你们忒过了，竟要逼死她不成？&rdo;那三人本是势在必得，不料程晓晴说自己有些银两寄存在素闲庄，他们才随着而来的，如今见是被骗……偏又遇见崔印，心中自然恼怒，却也不敢十分放刁。那妇人便小声嘀咕道：&ldo;爹娘教训女孩儿，又有什么了不得的？她的命都是我们给的，难道不兴……&rdo;崔印听不得这些话，早变了脸色：&ldo;你说什么？&rdo;那老者见势不妙，便喝止妇人，因对崔印道：&ldo;实在不怪我们不近人情，是程家太穷苦了，他们家的老大如今要娶亲，家里就指着晓晴呢……人家的钱都收了，若没有人嫁过去，又怎么了局？&rdo;崔印想了想，又看晓晴一眼，竟道：&ldo;这好说，你们卖她是多少钱，本侯给就是了！&rdo;三人呆住，那青年道：&ldo;可是……&rdo;老者毕竟有些心机，便道：&ldo;是、是十两银子。&rdo;崔印一听，才要答应，不料晓晴哭道：&ldo;胡说，明明是五两银子卖了我。&rdo;老者脸色一黑，妇人气急败坏，叫道：&ldo;你这吃里扒外的下作娼妇……&rdo;扑上来就要打晓晴，晓晴吓得往崔印身旁一躲，几个护卫上前来，那妇人方不敢乱来。崔印嗤之以鼻，见这几人在跟前儿着实碍眼，便叫底下人取了银子过来，道：&ldo;拿去，快走！以后不许来啰唣。&rdo;这三个人虽然不舍得就此撒手，可因惧怕崔印，又且银子到手，便不再纠缠。正此刻，崔印听身后云鬟道：&ldo;父亲，您忘了叫他们写下字据，说明此事，若无正经凭证，只怕他们以后还有得闹呢。&rdo;崔印原本只想速速把这些人打发了，并没想到这一节，闻言果然又喝止三人，当下叫写了字据，三个人都画了押，才放他们去了。这几人去后，程晓晴又跪地，相谢崔印跟云鬟，崔印见她满脸血迹，委实可怜之极，便叫丫头们带她下去整理。这一场闹罢了，崔印因摇头叹道：&ldo;天底下竟有这般狠心的父母。&rdo;云鬟不吱声，赵六在旁道：&ldo;天底下狠心的人多着呢，似此女般被卖被打的也不在少数，不过她格外幸运，竟遇到侯爷。&rdo;这话却并不是赞叹，反而带一丝淡淡地讥讽。不料崔印却偏想：&ldo;小六年纪这样小，竟能想的如此深远，果然不俗。&rdo;赵六因见时候不早，便又对云鬟道：&ldo;我该去了，改日得闲再来。&rdo;忽地又避着崔印，小声说：&ldo;我的簪子是贵价的，你可不要随意扔了或者给别人，不然六爷就……哼哼。&rdo;云鬟只当没听见的，便转过身去，只装作看栏杆外那经了霜的一支月季。赵六笑笑，又对崔印道：&ldo;侯爷，我告辞了。&rdo;崔印却着实又叮嘱他几句，让他得空便来，又往外送了几步。赵六才出素闲庄大门，就见前头路上，一辆马车慢慢地驶来，赵六且走且看，见马车停在素闲庄门口，从车上颤巍巍地下来一位老者，身着粗布衣裳，面容比先前枯瘦了几分，‐‐竟正是连日来不见的陈叔。赵六一怔，拉住马儿看了半晌，目送陈叔进了大门，他才自去了。是夜，素闲庄内又多了两人，一个是在养伤的、惊魂未定的程晓晴，另一个，却是才自外地风尘仆仆赶回来的陈叔。陈叔早先拜见过了崔印，也只说自个儿先前是出外收账罢了，因中途染病，卧床了近一个月才起身，因此迟归了。崔印安抚了几句，也并未问别的。且说陈叔来至云鬟房中，行了礼后，便也略说明途中染病之事，末了，便道：&ldo;幸而并没辜负小主人的嘱托，老奴到了会稽……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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