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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四桥（第2页）

陆之道忍着怒火拿起剑，指向陵，眼眶中的泪水硬生生逼了回去，哽着嗓子下令，“撤！”扬州是他的家，哪有人舍弃自己的家逃去的道理。可，这场战，还有胜算吗？到达城外的金兵越来越多，再不撤，只怕是整个扬州城的百姓和士兵都保不住。

那日，扬州城血流成河，他领着百姓往西南方向撤退。逃往中，他看见了那抹令他眼前一亮的淡蓝色。那是张家的姑娘，与他从小相识。只不过还未等到他来娶她，便被父母早早许配给了一个书生。那书生却早早病逝，张家姑娘便被冠了个“丧门星”的罪名。陆之道本想升迁之后再来将张家姑娘迎娶。可如今，一切都晚了。

还未来得及与张家姑娘搭上话，金兵便追了上来。慌乱之中，百姓被俘虏了好几个，其中就有那个姑娘。陆之道抽出剑想要逆着人流前去救人。陵拦下了他，“尔乃布衣之父母官也！”看着乱窜的百姓，陆之道手中剑一顿，却觉心跳一停，那张家姑娘在他眼前停止了呼吸。

他忘了自己是如何到达湖南的，只记得，这里的人生活过得欢快，这个地方，不需要像他这样的父母官。向朝廷辞去官职后，陆之道便日夜出入酒肆，想要在这醉人的地方忘记一切。直到后来，他在半醉半醒之间听到了有人说金兵撤离了扬州城，心里就像有一个地方被击中一样，央求着那人带他一起前往扬州城。

他最喜欢看着心爱的姑娘在二十四桥边摘下红药，嗅一朵芬芳，穿梭在热闹的集市中，直到月朗星稀才肯踏着歌折返。

这一天，他也是在天初晓的时候踏上二十四桥。前一夜里下了雪，今日却放了晴，走在桥上，还有未融化净的雪水，有些打滑。如今，红药还未到生长的时节，只剩下残雪堆积在枯枝败叶上。他的身边，来了个年纪与他相仿的书生模样的人。面对如今破败的扬州，身边人也是哀叹连连，二人相视不语。时光仿佛被凝结，一眨眼，便是黄昏。

“念桥边红药，年年知为谁生？”

身旁的人，吟了一句诗。

桥边红药，年年知为谁生...他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姑娘，奔跑在桥上，看着江水，美目顾盼。

他作揖向身边人，“先生佳句。”

那人却是笑着摇摇头，“如此扬州，汝乡也？”

陆之道也苦笑摇头，望着江水流尽的天边，痴呆道：“扬州已亡。吾乡不再。”待身旁人走后，陆之道才回过神来。日后的大宋，还会更糟糕吗？他不想再知道了...

二十四桥下的江水带着陆之道来到了酆都。他大概是第一位没什么作为却仍比要求留在酆都的人吧。可笑的是，阎王留下他的理由竟然是看看百年后的扬州是何模样。

他嘴上说着不想再看到扬州，但他在寻麒麟的时候，仍怀揣着私心，去到了扬州。是很繁华的地方。

二十四桥边，不只有红药，还有成荫的榆柳，夕阳温柔地笼罩在望春楼穿着汉服拍照的女子身上，鲜活而明亮。

这般如此，就好了。这样的景致，不会再受到战争的破坏，他深爱的那个姑娘，也不会再惨死在他的眼前。

“这位小哥哥，你需不需要买一枝花送给女朋友？”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。他颤抖的双手想要将她拥入怀中，可却少了那么点勇气和冲动，只得抛下个冰冷冷的“不用”便匆匆离去。

回到酆都，他偷偷翻阅崔珏的生死簿，却见他心里的那个她，在两年之后，仍会死于歹人的刀下。为何会如此！陆之道不敢相信也不愿意去相信。在魏征召集他们之前的这些日子里，他一直在思忖到底要不要去干预她的命运，要不要去追回令他惋惜的那段时光。

那是陆之道第一次喝酒，他之前从未饮过酒，他偷偷打开阎王酿的陈年女儿红，一杯下肚却是辣得眼泪都流了出来，脸上很快有了绯红。他跌跌撞撞来到人间，依靠着杨柳树，看着她仍然在卖花，卖的仍然是红药。可似乎，来往的小情侣们对玫瑰花更感兴趣。

夜幕渐深，她收拾好剩余的红药，打算回去，却在柳树边发现了他。面前这个人是说不上来的眼熟和亲切。醉酒间，他似乎听到她在问柳树，“柳树先生，你可知道这位先生喝了多少杯酒？”

如若他没有再次重遇她，他一定会毫无犹豫地选择支持阎王，但是此刻，他竟然想向孟兰和崔珏一样，为了对方不顾一切，甚至是天下苍生的性命他也不想在乎。前世，就是为了他的国家他的百姓，到头来他守护的一切都失去。陆之道从未感觉如此痛苦。

魏征又何尝不知道这种感觉？直言进谏，最后李世民在他逝后又是如何对他的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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