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容卿知道了他的真面目,知道了他费尽心思在她面前隐藏的丑恶嘴脸,她会用什么样的目光看待他,会用怎样的话语斥责他?她会用一纸休书将他赶出朝园……他该怎么办?
卿卿讨厌他了。
她终究还是看清了他。
一想到这里,李沅心如刀绞,仿佛浑身的伤疤再次鲜活起来,一寸一寸深入他的血肉搅乱他的心跳,让他痛不欲生。
再也没有人会像她一样对他好了,李沅迈着僵硬的步伐,扶着墙离开前厅。一路撞见几个担心他身体的小丫鬟,都被李沅怒吼着不许靠近。
浑身都在痛,心更痛。
在他的认知中杀掉对自己对卿卿有威胁的人是理所应当的事。直到现在他也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有错,可是当这些事传到玉容卿耳朵里,李沅就开始害怕了。
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,不知道自己能去哪,只想一步一步逃开玉容卿,不想接下她的休书。
偏僻的院子里空无一人,存放杂物的院子少有人来,李沅关上门靠着墙缓缓坐下。
又是那种感觉,意识和身体分离,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动作,整个身体都紧绷起来,就连呼吸都不畅快。
他已经很受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,从前发疯发狂只会让他的神经麻木减轻痛楚,现在的疯狂却让他精神崩溃,又想痛哭又想大笑,脸上的表情是狰狞恐怖,绷起青筋的拳头打在身后的墙面上,“咚咚”几捶下去,墙面都砸出了坑。
混了沙石的血肉模糊滴答落下,李沅呆滞着看向自己的手,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举动。
卿卿说过要他珍惜自己的身体,他却发了疯似的糟践自己。
“不要离开我,不要让我走……”李沅无意识的低喃夹杂着痛楚的呻、吟。他站起身来趴在冰凉的墙面上,头痛万分,脑袋控制不住地往墙上撞。
意识模糊之间,他感受到了曾经数次在噩梦中折磨他的窒息感,那个陌生的女人掐着他的脖子让他滚,让他去死。
她说:“你这个孽种!你生来就是个错误,你死了对所有都是好事,只有你死了我才能解脱!”
女人的声音像诅咒一般在他脑袋里乱撞,李沅心底深深的绝望就像幽蓝的深海一样将他吞没,连带着他的意识和不受管控的身体都冷了下去。
李沅站在墙面前,就像那天晚上下大雨,他站在院外面墙思过。可是这一次,卿卿不会再原谅他了。
疼痛的身体从癫狂陷入死寂,李沅头抵着墙我想起他这半生见到过的那些人。八岁之前的人生混乱不堪,他连那个要杀他的女人是谁都记不得。只记得一场大病,醒来后便坐在马车中被送进了皇宫。
那个高高在上身着龙袍的男人是他的父皇,亲手将他送去做质子,养育他的母妃是个两面三刀的女人,与他一同长起来的兄弟姐妹都嫌弃他出身低微。就连唯一待他亲近的平阳王,也只是想要利用他皇子的身份为自己争名夺利。
如果他手段不狠,怎么能活到现在。如果他心存良善,如何斗得过那些豺狼虎豹。
可是这一切都无法改变他杀人的事实,他有什么能跟玉容卿解释的呢,他不过是一个早就应该死掉的人。
死在那个女人的手下,死在钕金的折磨中,死于权谋党争的暗害。
这一刻与死亡有何异。
如果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,会不会得到她一丝怜悯。
正在李沅发疯神游之时,一人在院外推不动被关上的门,三两步翻墙进来,一下就看见了伫立在院墙面前失魂落魄的李沅。
衣着雪白,手上粘稠的血液滴落下来沾染了半透明的轻纱,整个人一动不动仿佛断气了似的。
“公子!”萧成惊叫一声上去查看,手还没碰到他的肩膀便被一道凌厉的掌风打过来,不偏不倚地击中了他的左臂,骨裂的痛感让萧成登时嘴唇发白。
他在李沅一步之外疼得跪下来,为了不让李沅误伤,他低下头尽显卑态。
“公子,您受伤了,要属下去找高大夫给您看看吗?”
萧成问了好几遍,李沅一个字都没回他,连句“滚”都懒得再重复。他一点力气都没有,手心痒痒的,只想攥紧常年陪伴自己的佩剑,然后给自己一个痛快。
“公子您不要这样,不管发生了什么小姐都一定会站在您这边,如果让她知道您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,小姐一定会伤心的。”
面对萧成的好言相劝,李沅的情绪没有太大起伏,连那双狠厉的眸子也激不起一丝涟漪。
李沅曾经无比坚信他与卿卿之间深厚的感情,但在此刻听到萧成的话,他却沉默了。
她还会站在他这边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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